笛音自动响起,却不再是尖锐的示警声,而是一段古老、悠扬的摇篮曲。
笛音所及,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愈发松弛,眼神迷离,仿佛沉浸在最甜美的梦乡边缘,脸上浮现出痴醉的神情。
集体失控!细思极恐的氛围如瘟疫般蔓延。
演武场另一端,悬挂着一面巨大的“止戈铜锣”。
此锣有灵,名为铜锣精,负责裁定比试胜负与终止。
按照程序,只有在一方认输、失去战力或裁判长老下令时,它才会鸣响。
但此刻,无人下令,铜锣却“嗡——”的一声,自发长鸣。
这一声锣响,不似寻常宣告结束时的清脆急促,反而沉闷而悠长,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意味。
这声音仿佛在宣告:此战,非战之罪,实乃天威难测,故此,免战。
远处的观战高台上,剑阁首徒秦烈瞳孔骤缩。
他浑身剑意勃发,试图用自己锐利无匹的意志割裂这片诡异的宁静。
他的剑,为战而生,为胜而存,绝不容许这种不清不楚的“平局”。
然而,他引以为傲的、足以斩断山岳的剑意,在触及那片被摇篮曲笼罩的区域时,竟如泥牛入海,瞬间消弭于无形。
那股笼罩全场的安眠节律,根本不是一种可以被攻击的“能量”,它是一种“状态”,一种“规则”。
它不与你对抗,它只是将你纳入它的体系。
秦烈第一次感到了无力。
他的剑可以斩断敌人,却如何斩断一场梦?
他的信念是战胜一切,可你如何去战胜一个让你连战斗意志都提不起来的对手?
“锵……”他背后的长剑发出一声微弱的哀鸣,剑身上凌厉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。
秦烈的心中,那座用无数次胜利和苦修筑起的武道信仰堤坝,第一次,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。
无人知晓,在这片荒诞的寂静与恍惚之中,软榻上的林歇,他那看似平静的意识深处,正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,编织着一张覆盖全场的无形巨网。
他将一小段精心构筑的、相同的记忆片段,如蒲公英的种子般,悄无声息地植入了现场数百名弟子的梦境潜意识之中。
次日清晨,当阳光洒满整个山门,从睡梦中醒来的弟子们,无一例外,都带着相同的茫然与震撼。
他们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。
梦中,他们并非在演武场观战,而是身处一片浩瀚星海,而那位“睡仙”林歇,就安睡在星海的中央。
他每一次呼吸,都引得星辰明灭,星河轮转。
他们在梦中清晰地意识到,昨日那场比试,胜负早已不在擂台,而在那片共同的梦境里。
他们甚至不是观众,而是那片梦境星海中,一颗颗被其呼吸所牵引的、微不足道的星尘。
这场无声的胜利,比任何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,都更具颠覆性。
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敬畏,在所有人心底悄然生根发芽。
唯有那位梦哨人,彻夜未眠。
他惨白的脸上交织着恐惧与一种病态的狂热。
他反复查阅着古籍,最终,在一个布满尘埃的卷宗里找到了一个词——梦丝链接。
他踉跄地站起身,望向林歇所在的静修阁方向,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。
这种力量,不该存在于世。
它无声无息地剥夺了所有人的意志,这是比任何魔功都更加可怕的统治。
作为梦境的哨兵,他有责任,也有义务,斩断这根看不见的丝线。
这个寂静的、被集体潜意识改写的世界,必须被一声刺耳的声音……唤醒。
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