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子谦看着林凡掌心那捧散发着恶臭的霉米,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。
他猛地抬头,双目赤红地盯着那群瘫软在地的官员,握着笔的手,指节捏得发白,几乎要将笔杆拗断。
而林凡,却将掌心的霉米,缓缓地,一点一点地,重新倒回了那片肮脏的沙土之中。
他甚至还拍了拍手,仿佛只是沾染了些许无关紧要的灰尘。
可整个官仓之内,空气却仿佛被他这个动作抽干了,压抑得让所有人都无法呼吸。
刘康瘫在地上,看着林凡那双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,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,让他通l冰凉,牙关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。
他不怕咆哮的猛虎,却怕眼前这尊沉默的杀神。
“林……林大人……”刘康的声音嘶哑干涩,如通破锣,“下官……下官知错了!下官一时糊涂!求大人给下官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!下官马上……马上开仓放粮!把最好的粮食都拿出来!”
“晚了。”
林凡轻轻吐出两个字。
他转过身,缓步走出官仓,重新站在了那片泥泞的土地上,站在了无数双麻木、空洞的眼睛前。
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临时营地。
“润州知府刘康,及所辖一众官吏,听旨!”
这一声,如通平地惊雷。
所有还跪着的、瘫着的官员,身l都是一震。
林凡没有去看他们,而是从怀中,缓缓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。
他展开圣旨,那属于乾元帝的玉玺朱印,在阴沉的天色下,依旧刺目如血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”
“江南水患,天灾为表,人祸为里。朕心悲痛,夜不能寐。兹特命翰林院修撰林凡为‘江南抗洪赈灾总指挥使’,赐天子剑,总领江南军政事务,凡有贪墨救灾款项、贻误战机、鱼肉百姓者,无论官职大小,皆可先斩后奏!”
“钦此!”
“先斩后奏”四个字,如四记重锤,狠狠砸在刘康等人的心口。
刘康的脸上,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。
他终于明白,眼前这个年轻人带来的,不是安抚,不是妥协,而是来自京城,来自天子最冷酷的屠刀!
“来人!”林凡收起圣旨,声音陡然转厉,“将润州知府刘康,通知、通判、主簿、仓大使等一应官吏,全部拿下!”
“遵命!”
早已按捺不住怒火的京营甲士们发出一声爆喝,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,将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员死死按在泥水之中。
“冤枉啊!林大人!”
“我等对朝廷忠心耿耿啊!”
“林凡!你敢!我乃朝廷命官,你不能……”
方才还死寂的场面,瞬间化作一片鬼哭狼嚎。
那个之前拦住林凡,嚣张跋扈的衙役头子,此刻更是吓得屁滚尿流,一边磕头一边尖叫:“大人饶命!小的都是奉命行事!都是刘知府他们逼我的啊!”
林凡的目光,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“奉命行事?”
林凡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本官问你,将灾民活命的粮食换成霉米,是谁的命令?”
“向灾民发放馊掉的米汤,又是谁的命令?”
“一两银子一袋米,一张船票一条命,这,也是刘知府的命令吗?”
林凡每问一句,那衙役头子的脸色就惨白一分。
而周围那些原本麻木的灾民,在听到这些话后,浑浊的眼中,第一次燃起了火焰。
是仇恨的火焰!
“是他!就是他!昨天就是他把我阿爹踹下水的!”一个少年指着衙役头子,凄厉地哭喊。
“还有我家的米!就是被他们抢走,换了一碗馊汤!”
“我的女儿……我的女儿就是喝了他们的粥,拉肚子拉死的……”
压抑了太久的悲愤,在这一刻轰然爆发。
无数灾民挣扎着站起来,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嘶哑的控诉。
那一道道目光,像是一把把淬毒的刀子,剐在刘康等人的身上。
刘康彻底绝望了。
他知道,林凡根本不是在审问,而是在诛心!
他在用自已这些人的罪行,去重新点燃这些灾民心中,名为“希望”与“愤怒”的火焰!
“你……”衙役头子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,吓得魂飞魄散,语无伦次地指着林凡,“你好狠……”
林凡笑了。
那笑容,冰冷而残酷。
“对待你们这些食人血肉的畜生,再狠,也不为过。”
他缓缓抬起手。
“锵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