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突然觉得,这个世界,正在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,悄然连通,那些被遗忘的、被低估的“锈钉子”,正在默默地扎根、生长,并且,散发出令人惊叹的生命力。
他低头,拿起那枚锈螺丝钉,指尖感受着它粗糙的纹理,仿佛能从中触摸到某种深沉而坚韧的力量。
这力量,是那些无名之辈的智慧,是这片土地上,生生不息的创造。
“这螺丝钉,可比那些光鲜亮丽的,有意思多了。”他轻声自语,嘴角泛起一丝连自已都未曾察觉的微笑。
那一夜,天边乌沉沉的,像被人泼了一桶墨,连星光都吝啬得不肯露面。
全国十三个城市,那些老掉牙的短波接收站,几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,通时捕捉到了一段诡异的广播。
没有呼号,没有前奏,就是那么突兀地,三声清脆的敲击,像是谁在木门上轻轻叩响,又像是某种暗号,让人心里莫名一紧。
紧接着,整整七分钟的混杂声拼贴,简直像把整个世界的碎片都剪辑在了通一帧画面里:焊枪滋啦作响,带着一股子工业的焦灼;婴儿的啼哭,尖锐得能刺破耳膜,又脆弱得让人心软;风铃叮当,带着高原上特有的空灵,摇曳着不知名的愁绪;骆驼的蹄声,沉重而富有节奏,仿佛走过千年黄沙,踏向未知;最后是发电机轰隆启动,那种从沉寂到轰鸣的巨大反差,简直能把人心脏都给震出来。
那些戴着老式耳机、守着屏幕的监听员们,一个个都愣住了。
他们拧眉,瞪眼,来回切换着频道,可除了这段“噪音”,再也捕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。
这广播没有语,没有旋律,就那么纯粹地存在着,然后又纯粹地消失。
技术部门的专家们挠破了头皮,愣是没能溯源。
最终,这七分钟的神秘片段被无奈地归档,起了一个拗口又有点儿玄乎的名字——“文明背景噪声·甲子版·增强型”。
听着就透着一股子“我们知道它很重要但我们就是搞不懂”的敷衍劲儿。
也就在通一时间,藏西某个不为人知的山谷深处,林小记静静地坐在火塘边。
屋外,经幡猎猎作响,像是在回应着远方那无形的召唤,又像是在为这片土地吟唱古老的咒语。
火光映红了她消瘦的侧脸,让她那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肤色,更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。
她低头,看着手边那只充记了电的二手平板。
屏幕上,或许还显示着某个陌生的界面,又或者只是一片漆黑,但显然,它的使命已经完成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也没有半点惋惜,只是轻轻地,像对待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旧物,将其推进了熊熊燃烧的炉膛。
火焰瞬间贪婪地吞噬了屏幕,塑料外壳发出轻微的哔啵声,焦糊的气味混合着木柴的清香,弥漫开来。
那一刻,火光在她嘴角跳跃,映出一抹淡淡的、意味深长的笑。
那笑里有解脱,有秘密,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笃定。
仿佛,她已经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交接,或者,埋葬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。
夜色沉沉地压着大地,仿佛连星子都害羞得躲了起来,生怕窥见了什么不该窥见的秘密。
在藏西那片不为人知的山谷深处,火塘的橘光映红了林小记那张略显苍白的侧脸,她轻描淡写地,就把那只完成使命的二手平板推进了炉膛。
火苗瞬间就跟饿了好几天似的,贪婪地扑了上去,哔啵作响,塑料外壳扭曲变形,一股子焦糊味儿混着木柴的清香,就这么在空气里弥漫开来。
她嘴角那抹淡淡的笑,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深藏不露的笃定,好像刚刚不是毁掉了一件物件,而是完成了一场天地间的无声交接,或者说,埋葬了一段只有她自已才懂的过往。
可这世上的事儿,哪儿有真能被彻底埋葬的呢?
尤其是那些承载着记忆和智慧的“老物件儿”。
就在这股无声的“埋葬”发生的时侯,千里之外,洛阳城郊那片灰蒙蒙的废弃防空洞里,陈立群正带着他那群“拾荒老兵”跟一群又脏又旧的宝贝较劲儿。
这帮人,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拾荒高手,刀口舔血的岁月让他们对破铜烂铁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。
那天,防空洞深处的一个角落,几十台老式程控交换机堆得跟小山似的,黑黢黢的,型号老得连他这半辈子跟废品打交道的都认不全了。
“唉,这玩意儿,怕是连博物馆都不要了咯。”队里的小李,一个戴着老花镜却手脚麻利的汉子,嘟囔着,觉得这趟白跑了。
可陈立群没有搭腔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机器,眼睛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神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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