附寨监镇衙门。
    偏房内,同样摆着一桌酒菜,规格甚至不比大帐里差。
    然而,这里没有说笑,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    作陪的老保长王槐、兵曹诸葛风、户曹李恒等人,都是秦猛信得过的老人,一个个看似热情劝酒布菜,实则眼神警惕,如同看管要犯。
    孙强、孙淼叔侄面对满桌佳肴,却是食不知味,如同嚼蜡。
    亨通货栈、狐山矿场被毁的消息,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们的心。那不仅仅是巨额财富的损失,更是代表着幽州官僚势力立足的根本。
    如今根基动摇,怎能不让他们心急如焚?
    他们几次想向同为“崔系”出身、又是监镇的苏珩探听口风,或者暗示他做点什么。
    但每当孙强刚提起话头,王槐就会乐呵呵地插进来,大谈军寨建设不易,或是诸葛风会巧妙地接过话茬,分析一番边塞局势,当前窘境。
    李恒则在一旁频频敬酒,根本不给他们与苏珩单独交流的机会。
    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    孙淼年轻气盛,几次欲要发作,都被孙强用眼神死死按住。
    他如何不明白,此刻身在虎穴,人为刀俎我为鱼肉,稍有不慎,把对方惹怒,后果不堪设想。
    好不容易捱到酒过数巡,孙强借口出恭,离席而去。
    他故意在帐外徘徊片刻,果然见苏珩也跟了出来。
    两人在僻静角落相遇,四下无人,只有寒风吹过栅栏的呜咽声。
    “苏贤侄,”孙强压低声音,急不可耐地问道,“近来情形究竟如何?你在此处,可能掌控局面?”
    苏珩看着孙强焦急的面容,心中苦涩万分。他想说自己形同囚徒,被架空得彻底,很想提醒孙强,传信秦猛此人的可怕与无法无天。
    但话到嘴边,又硬生生咽下。
    他清楚地知道,暗处必然有秦猛的眼线监视,自己任何一句不妥之,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,甚至牵连远在幽州城的家眷都会被波及。
    孙强叔侄更会立刻毙命于此!
    suheng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,低声道:“孙世叔,小侄……一切尚好。只是初来乍到,军中皆是秦将军心腹,难以插手。
    你也知道边军与地方不对付,小侄行事低调,需得徐徐图之,慢慢培养些人手,方能站稳脚跟。”
    他巧妙地用“难以插手”、“徐徐图之”掩饰了自己的窘境。
    “那……那货栈、矿场之事,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?是否是这匹……”孙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。
    “叔父慎,隔墙有耳。”苏珩连忙嘘声制止。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秦猛的手笔,来报复和警告崔文远。但绝不能点破,反而要为其遮掩。
    他故作沉思状,然后摇头道:“小侄并未察觉军寨有任何异常调兵动向。
    不过,据我所知,去岁秦将军重创了契丹、女真几个部落,他们前来报复的可能性极大。这边境地带,马匪也多与鞑虏有勾结,形势复杂啊。”
    孙强将信将疑,但看苏珩的表情不似作伪,且说得合情合理,不由得不信了几分,眉头紧锁,喃喃道:“若真是鞑子报复,那可就……”
    苏珩见状,岔开话题,又趁机透露了一些半真半假、无关痛痒的消息,比如军寨人数约七八千,能战之兵约两千余人,且多新卒,近来春季收纳流民众多,粮草供应日趋紧张等。
    最后暗示道:“世叔,如今这边寨看似稳固,实则底子尚薄,与其他军寨没多大的区别,就是秦猛及手下人凶悍,做事不顾及后果。
    若幽州方面能多予些钱粮支援,小侄在此也好多方斡旋,为崔刺史分忧,增加些影响力。”
    孙强此刻心乱如麻,只觉得这军寨处处透着诡异,苏珩的话语似乎有理,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    他仔细打量苏珩,见对方目光坦诚,面容憔悴,只道是年轻人骤然身处险境压力过大,并未深想其已成傀儡,辞背后的无奈与恐惧。
    他拍了拍苏珩的肩膀,低声道:“贤侄之,老夫记下了。你在此处,万事小心,多多打探消息,尤其是……与秦猛相关的任何动向,定期设法传回-->>幽州。崔刺史不会忘了你的功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