栖凰宫死气沉沉。凤戏阳坐在窗边,手里捻着一根枯梅枝,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四方的天。她在等,等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。
脚步声来了。不是夏静炎那种带着疯意的慵懒,而是另一种,刻意放轻的、温文尔雅的步子。每一步,都像踩在凤戏阳的心尖上。
她没动,直到那月白色的身影踏入殿内,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梅香——那是夏静石最爱的熏香。
“戏阳公主。”他开口,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润。
凤戏阳缓缓起身,垂首,屈膝。动作标准得像尺子量过,却透着一股子僵硬的冷。“王爷金安。”
她低着头,能感受到他那道目光,带着审视,带着怜悯,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、掌控一切的得意。
“公主清减了。”夏静石虚扶一下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,“栖凰宫冷清,公主住着怕是不太习惯。”
凤戏阳抬起眼,眸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,脆弱得像清晨的薄露。“劳王爷挂心……还,还好。”她声音微颤,将一个孤苦无依、强装坚强的和亲公主演得淋漓尽致。
夏静石看着她这副模样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厌烦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他更喜欢那个在夙砂皇宫里,明媚张扬、会对他露出崇拜眼神的凤戏阳,而不是现在这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瓷娃娃。
“陛下性子是冷硬了些,委屈公主了。”他叹息一声,像是真心为她惋惜,“若有难处,本王或可代为周旋。”
难处?凤戏阳心里冷笑,指甲悄悄掐进掌心。前世他就是用这副温良无害的面孔,骗得她团团转,最后亲手将她推入地狱。
她微微咬住下唇,仿佛鼓足了天大的勇气,声音轻若蚊蚋:“王爷……戏阳心中实在害怕……陛下他……”她适时地停下,身体几不可察地发抖,将一个对暴君充满恐惧的弱女子形象刻入对方眼中。
夏静石看着她这副瑟瑟发抖、依赖他的模样,心中那点因为她和亲对象变成夏静炎而产生的不快,稍稍平复。看来,这女人还是那个蠢货,轻易就能被拿捏。这样更好。
“公主不必过于忧心。”他放柔声音,带着蛊惑,“陛下虽……行事出格,但并非完全不讲情理。公主只需安分守已,想必也不会为难于你。”他顿了顿,意有所指,“毕竟,公主如今代表的,是夙砂的体面。”
安分守已?体面?
凤戏阳垂下头,掩去眼底瞬间猩红的恨意。就是这“体面”,前世让她忍下多少委屈!就是这“安分守已”,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已腹中的骨肉被……
小腹似乎传来一阵剧烈的、撕裂般的幻痛。那冰冷的剑锋穿透皮肉,搅碎生命的触感,时隔两世,依旧清晰得让她浑身发冷。那个在她身体里孕育了三个月的孩子,那个她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太多胎动的小生命,就在夏静石毫不犹豫的一剑下,化作一滩血水。
前世他握着剑的手,没有一丝颤抖,眼神冷得像三九天的寒冰。无论她如何哭喊,如何哀求,如何咒骂,他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,看着鲜血从她身下涌出,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。
恨意如同毒液,瞬间灌满四肢百骸。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扑上去,用指甲撕烂他那张虚伪的脸!
她强迫自已深吸一口气,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,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。再抬头时,她眼里只剩下泫然欲泣的柔弱和恐惧。
“王爷……”她声音带着哭腔,巧妙地将话题引开,“我皇兄将付一笑姑娘强掳回了夙砂?此事……你可知晓?”她适时地流露出一点同为女子的担忧,“付姑娘那样的人物,实在不该受此折辱……”
夏静石脸上的温和面具,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痕。付一笑,这个名字就像一根针,精准地扎在他最难堪的痛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