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话未曾说完。
夏静炎抱着女儿,逗弄着儿子的手指微微一顿。他没有抬头看她,目光依旧停留在孩子们身上,只是那刚刚缓和下来的侧脸线条,似乎又悄然绷紧了几分。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只有一个单音节。听不出情绪,却足够冰冷,将她所有试图拉近距离的话语,都堵了回去。
殿内的气氛,因他这一个字,瞬间从方才的温馨,跌入了某种难以喻的凝滞。乳母和宫人们都感受到了这股低气压,纷纷垂下头,不敢出声。
凤戏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心口那根刺,仿佛被猛地推深了一寸,尖锐的疼。
他知道了。他一定知道了那些流。
否则,他不会如此。出征前,他恨不得将她揉碎在骨血里带走,离别之夜,他的吻带着毁灭般的炽热与不舍。如今归来,近在咫尺,他却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她。
这不是她熟悉的夏静炎。不是那个会因为她一个蹙眉就紧张,因为她一句软语就妥协,将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夫君。
他沉默地抱着儿女,逗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。期间,无论凤戏阳试图找什么话题,关于孩子,关于宫中琐事,甚至关于北境风物,他都只是用最简短的“嗯”、“知道了”、“可”来回应,吝啬得不肯多给她一个字。
终于,他将时悠小心地交还给乳母,又摸了摸时安的头,站起身。
“朕先去沐浴更衣,积压的政务还需处理。”他这话,像是解释,却更像是对宫人下的命令,并未特意看向凤戏阳。说完,他便转身,玄色的铠甲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,大步离开了偏殿,没有半分留恋。
凤戏阳站在原地,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,四肢百骸都僵住了。周围乳母和宫人同情又畏惧的目光,像细密的针,扎在她身上。
他走了。
没有质问,没有暴怒,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。
只有这彻头彻尾的、冰冷的忽视。
这就是他的态度吗?因为那些无稽的流,因为那荒诞的梦中呓语,他就否定了他们之间的一切?否定了她倾尽所有的爱恋,否定了他们共同经历的生生死死?
委屈、愤怒、伤心、还有那被最信任之人不信任的刺痛……种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,瞬间将她淹没。她强撑着的、属于皇后的威仪和镇定,在这一刻,土崩瓦解。
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,模糊了视线。她死死咬住下唇,不让那哽咽溢出喉咙。
帝后之间,那场由无数甜蜜、信任与生死相依构筑起的坚固堡垒,在凯旋的喧嚣落定后,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一场无声的冷战,在这座象征着权力与爱情的皇宫最深处,拉开了序幕。
而他,甚至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。
或者说,在他心里,那流本身,或许就已经是一种“解释”了?
凤戏阳缓缓闭上眼睛,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强行逼了回去。
不,她不能先乱。她是凤戏阳。她倒要看看,这场由醋意和误会掀起的风波,最终会如何收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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