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一向亲近父皇的时悠,在夏静炎伸手过来的瞬间,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小手,反而猛地将小脸埋进了乳母的怀里,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起来。
夏静炎的手僵在了半空。
殿内一片死寂。
紧接着,一丝极其细微的、压抑的呜咽声,从乳母怀里传了出来。那声音很小,像受伤的小兽,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害怕。
是时悠在哭。
她不是大声的嚎啕,只是那样隐忍地、低低地啜泣着,小小的身体一颤一颤,眼泪很快濡湿了乳母胸前的衣襟。
这是宸华公主夏时悠,自出生以来,第一次落泪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,包括夏静炎。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,那双深邃的眸子里,翻涌着震惊、无措,以及一丝……被这哭声狠狠刺中的痛楚。
凤戏阳再也忍不住,冲上前,几乎是直接从乳母怀里将女儿夺了过来,紧紧抱在怀里。“悠儿不哭,母后在,母后在……”她轻声哄着,自已的眼眶却瞬间红了。她抬头,看向僵立在那里的夏静炎,所有的委屈、愤怒和心痛在这一刻爆发,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:“陛下满意了?您还要将这冰封的日子,持续到几时?是要看到孩子们都怕了您,厌了您,才肯罢休吗?”
夏静炎看着她通红的眼眶,听着女儿细弱的哭声,再看向一旁榻上似乎被吓到、瞪大眼睛不敢动的儿子时安,他紧抿着唇,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铁。
他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凤戏阳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——有未消的醋意怒意,有被她话语刺伤的痕迹,更有看到女儿眼泪时无法掩饰的心疼与狼狈。
最终,他什么也没说,猛地转身,几乎是逃离般地,大步离开了栖凰宫。那背影,竟带着几分仓皇和落寞。
殿内,只剩下凤戏阳低声哄劝女儿的声音,以及时悠渐渐平息却依旧偶尔抽噎的细微声响。
冰封的岁月,因孩子纯净的眼泪,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。那寒意,却似乎更加刺骨了。
而无人知晓的深夜里,一道玄色的身影,总会如同幽灵般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栖凰宫偏殿的窗外。夏静炎站在那里,隔着窗纸,听着里面儿女均匀的呼吸声,偶尔还有凤戏阳在梦中无意识的低喃。他站很久,久到霜露浸湿了他的肩头,直到天际将明,才又悄无声息地离去,回到那座冰冷空旷的紫宸殿。
他放不下,舍不掉,却也不知该如何,打破自已亲手筑起的这堵冰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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