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天光一点点挤破黑夜的浓墨。
微亮的光照在寝殿内,从窗口斜斜地照到软榻上的云芷身上。
她握紧手中的银簪子,一直攥在掌心里面冰凉得钻进骨子里,成为唯一支撑。
她心里那根绷着的弦,在天光大亮时“嗡”的一声断了。
这时殿外传来宫女青禾压着嗓子的声音:
“娘娘您醒了?该起身洗漱了。”
云芷想动一动麻木的四肢。
把簪子悄悄塞进宽大的袖管里。
可刚要开口,喉咙就干得像是被砂纸刮过一样。
只能沙哑着声音吐出两个字:
“进来。”
青禾推门进来,后面跟了两个端着盥洗用品的小宫女。
看见云芷衣衫未整地坐在窗边,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。
但是很快垂下眼帘。
“娘娘,奴婢来伺候您洗漱。”
云芷没动,目光落在窗外——
一夜之间,院子里的草木、天上的流云都是死灰的颜色。
风也是凝滞的冷。
殿外忽闻急促脚步声。
太监尖锐嗓音划破清晨宁静:
“太子殿下驾到——”
青禾和小宫女们脸刷的一下就白了。
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不敢抬头。
听到“太子殿下”四个字,云芷只觉耳朵里一阵刺痛。
她的身体骤然僵住,血液像是停了流动,连呼吸都变得滞涩。
昨夜的记忆挥之不去——那恶心的触碰、龙涎香裹着的压迫感、还有他强硬的钳制,一遍遍在脑海里翻涌,啃噬着她的神经。
她闭上眼睛,绝望道:他还是来了。
萧瞻的身影背着晨光,站在殿门口。
他身着一袭玄色常服,眉宇间带着宿醉后的疲惫。
连跪在地上的宫人都未看上一眼。
只是死死盯着云芷的背影。
“都下去。”
“是。”
青禾起身时忍不住抬眼看了云芷一眼。
眼里满是担忧,但不敢多留。
便领着人躬身出去,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殿门。
偌大的寝殿内只有他们二人。
死寂的空气连呼吸声都能听见。
萧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。
目光落在她孤零单薄的背影上。
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两圈——
昨夜醉酒后的狂放早已散尽。
醒来后是满地狼藉和挥之不去的懊悔。
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、握着她的手腕时她眼底的冰冷。
那双眼睛像根刺,扎得心口疼。
“芷儿……”
他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干哑。
云芷仿若未闻。
指尖纹丝不动,宛若其躯体空无一物。
仅剩无生命迹象的躯壳静坐。
萧瞻心口被这沉默扎得更疼。
一股莫名的火气掺着烦躁涌上心头。
他往前迈了两步又停下。
来回走了几趟才艰涩开口。
“昨晚……是我的错。”
这是他身为太子能做出的最大退让。
他上前半步,语气急切得近乎哀求。
“我喝多了,一时失了分寸,并非故意……”
这三年来,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对她说过话。
在他眼里,他给了她太子妃的身份,给澈儿嫡子之位。
给她们母子三年安稳的日子,这就够了。
可直到昨夜,他才惊觉,她的真心,他未曾真正碰着。
云芷还是沉默。
这沉默比歇斯底里的哭闹更让人心疼。
像是重重地甩了萧瞻一个耳光。
他的耐心一点一点被消耗殆尽。
大步上前想要把她从沉默里拽出来。
想要把她揽入怀中。
“芷儿,你看我,跟我说一句话。”
他的手伸出去。
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肩头的时候。
云芷就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。
猛地从软榻上蹦起来,不管不顾地往后退!
速度之快简直像是疯了一样。
她一个踉跄,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花架上。
白玉瓷瓶从架上坠落。
轰然碎裂,清脆声响在寂静殿内炸开,尖锐刺耳。
萧瞻的手悬在半空。
盯着她——
她被他靠近吓到,哪怕撞上花架也要避开他。
她的眸子里没有愤怒,没有怨恨。
只有看见世间最肮脏、最可怕的东西时才会有的本能恐惧和抗拒。
这样的眼神,比刀尖还要锋利地扎在萧瞻心窝上。
他明明认错了,他也愿意赔偿。
为什么还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