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蔺云琛伤得并非那般致命?或许尚有一线转机?
正思量间,外头又传来喧哗。
这次动静更大,似有许多人涌进了淑芳院。
“少奶奶!少奶奶!大少爷被送回来了!”
“什么?!”邓媛芳的声音陡然拔高,这回是货真价实的惊愕,“不是说在医院么?怎的送回来了?”
“已抬进月满堂了!老太太已经赶过去了,您快些去吧!”
一阵仓皇杂沓的脚步声,邓媛芳领着春桃秋杏,匆匆出了正房。
沈姝婉听得脚步声远去,猛地自地上站起。
淑芳院的下人想必都跟着去了月满堂。
她闪身而出,沿着回廊疾步走向院门。
夜色仍浓,然东方天际已透出一线凄冷的鱼肚白。
蔺公馆内此刻灯火通明,到处是惊慌奔走的人影,竟无人留意到她。
沈姝婉混入慌乱的人流,跟着往月满堂方向去。越近越是人声鼎沸,哭声、喊声、惶急的议论声搅作一团。
“听说正中心口,血跟泉眼似的止不住……”
“造孽啊,大少爷这才掌家几年,怎么就摊上这等祸事……”
“码头那帮杀千刀的乱党,都该拖去枪毙!”
“嘘——小声些,三房的人也在呢……”
沈姝婉挤到月满堂的院门边,里头已是水泄不通。她身量娇小,踮起脚尖也瞧不真切,只听得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嚎:“云琛!我的琛儿!你睁开眼看看奶奶啊!”
还有霍韫华那假惺惺的劝慰,带着掩不住的虚情:“母亲千万保重,云琛他也是为了蔺家才……”
沈姝婉心直往下沉。
难道当真回天乏术了?
月满堂正厅内,一张软榻上静静躺着个人,身上覆着锦被,只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。
正是蔺云琛。
他双目紧闭,唇色灰败,胸口处缠裹的厚厚绷带,仍有暗红血色不断渗出。
榻边立着几个穿白褂的医生。
邓媛芳立在人群最前,执帕拭泪,可沈姝婉看得分明,她眼中并无半分悲戚,只有焦灼与精密的盘算。
她在等,等蔺云琛咽下最后一口气,等一个名正顺的抽身的契机。
蔺昌民也在,他站在稍远处,眉头紧锁,目光落在蔺云琛身上,似想上前细看,却被三房的人隐隐隔挡着。
沈姝婉的目光,死死锁在蔺云琛脸上。
前世她死时,这张脸尚是年轻而冷峻的,而今,它却苍白得近乎透明,仿佛下一刻便要消散在晨光里。
沈姝婉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蔺云琛,你不能死。
至少,不能死在邓媛芳前头。
我的血仇未报,你的真面目未揭。
所以,撑住了。
她缓缓攥紧双拳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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